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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损爱好者 |
洗白期宰
是块小甜饼(确信),内含战损宰
今年横滨的十二月,冷得出奇。
已是年底,太宰治顺着楼顶破烂不堪的护栏向下望去,行车道上方拉起的彩灯横跨路两旁,晃得他有点睁不开眼。那些原本是用来庆祝圣诞的灯带,眼见着临近元旦,干脆也就没有拆了去,顺带连新年也一并庆祝。
街边小馆争相叫卖着新鲜出炉的糕点,店员扯着嗓子招揽生意,试图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卖出更多业绩。来自于西点烘烤的奶香热乎乎地钻入鼻腔,暖烘烘的,让人忍不住产生睡意,想要浸在这蜜糖般的甜蜜中沉沉睡去。
天台边缘突兀的一阵狂风把他吹得稍微清醒了点。太宰治打着哈欠又喝了口手上的那罐啤酒,把头埋进膝盖,不去理会自己已经近乎半悬在栏杆外,摇摇欲坠的身姿。
这种高度,一定会是场干净利落的死亡。
不时有一群醉醺醺的年轻人,推推搡搡踏过华灯依旧的横滨小巷,不知是其中的谁说了什么笑话,忽地迸发出一阵哄笑,而后又打闹着继续前行。
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,虽远没有前些日圣诞节时那般热闹,但依旧是无法和平日里相比的。连空气中热红酒的香气,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,假期尚未结束,继续享受吧,不用着急着收拾好心情,迎接并不值得期待的新年。
似乎是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没动,他踉跄着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双腿,依着栏杆靠了一会儿,还是觉得无趣。干脆直接盘腿坐在地上,也不在意那年久失修的围栏,和满地灰尘污渍。
往年的这个时候,万家灯火之中,总会有一盏属于自己。似乎是种无言的约定,简单到只是任务结束后的一句“回家吧。”,路过便利店买上两份速食,再往购物筐丢几罐啤酒,就是一顿最简单的跨年庆祝。
十五岁初识那会儿还没有什么积蓄,往往一顿简易餐食就已经够两个少年快乐许久,后来时间久了,虽早就不再需要拘泥于廉价料理,但最让人挂念的还是那段相互陪伴走过的时光。当时,包括自己都曾天真的以为,这样简单到不行的新年仪式会一直延续下去,直到呼吸不再继续,心跳停止跳动。
尔后,物是人非,故事戛然而止。
忽地刮起一阵寒风,让本就冰冷的天台温度似乎又下降几度。太宰治把脸整个都埋进米白色毛线围巾之中,这是少数他叛逃时带出的物件。这条针脚混乱,织得很是粗糙的围巾怎么也算不上好看,本该和其他物品一同付之一炬,却鬼使神差间被他留存下来。
“以后可以当作嘲笑小矮子的笑柄。”这个念头是下意识出现的,让他愣神几秒,但很快就变成带着苦涩的自嘲。从这之后,他们是仇敌,又何来机会用得上曾经这个手法笨拙的礼物。
记不清是今晚喝下的第几罐啤酒,只觉得入口是怎么也冲不散的苦涩,明明记忆中蹲在便利店前一人一罐啤酒的冬日夜晚,还是那样的色彩分明。小麦发酵的香气混着关东煮气味的热浪,两人争夺着一串丸子,试图将对方的那份占为己有,汤汁飞溅,沾上了围巾,染湿了衣襟,而后又在彼此唇角留下对方的温度,和一点散不去的清苦。
甩过的衣角不小心撞倒了摆放在身侧的几个空易拉罐,叮叮当当脆响间滚落一地。未喝完的啤酒顺着瓶口滑落地面,泛着细密泡沫的金黄色液体流淌。
前些天刚刚下过雨,没干透的泥水团集在天台边角,有些已经干在失去光泽的瓷砖缝隙,又因为水分的蒸发而开裂剥落,零零散散撒落地面。明显已有年头的建筑,看得出几分粗制滥造来,个别地势低洼角落留有常年未干的水坑,表面漂浮着发黑的树叶和墨绿色青苔。
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小水坑中的那片落叶,肮脏,连路过的蚂蚁都不屑于瞧上一眼。曾经外表光鲜,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,只剩下那副无用的躯壳。去死吧,就像所有人都期待的那样,就不应该继续呼吸,就应该像一滩烂泥,惹人厌弃。
手边的那杯关东煮已经凉透,失去了原本热气腾腾的模样,零星油花凝固在清汤表层。每一根竹签上的丸子都刚好剩下一半,碗里还飘着几块萝卜和豆腐福袋,兴许是留给某个不会再赴约的人,又或许只是突然没了胃口,被几分钟前买回它的人匆匆放在一侧,不再触碰。
楼下的嘈杂还在继续,好似和他身处截然不同的两处世界。如果说那是人间烟火,那自己所处的一定地狱,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那处黑暗冰冷。
脚下不远处是街道华灯异彩灯火通明,是那样的耀眼,那样的明亮。他伸出手,想要去触碰,却又像是被灼烧般,猛地将手收回。罪恶的人,没有资格触碰光明。
街边穿着皮夹克马丁靴的年轻小伙,还在不知疲倦的弹着吉他哼唱小曲儿,在他路对面不远处的白胡子老头拉着吱呀作响的破旧手风琴,似与他较劲般的,今日也拉得格外起劲,连金边眼镜都浮上一层雾气,誓要把他压下一头,教会年轻人谁才是这条街的主宰。
太宰治不禁被那轻快的歌声吸引去了注意力,听得愣了神。他半探出身子,想要看得更真切点,一只脚已经踏出楼顶边缘。
时不时有人驻足围观,往他们面前的琴盒里丢上三两硬币,有时遇到些大方的看官,兴许会放上几张大钞。不多时他们敞在砖石地板上的黑色毛呢礼帽里,就已经堆满了小费,足够买上几瓶好酒,甚至还可以添置几件心许的小物件。
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,尤其是在横滨这样繁忙的城市。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,不去破坏这份热闹氛围。在横滨里世界,离开了黑手党的领域,他太宰治的项上人头,从来都是人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得到的,一份大礼。
几声枪响打破了楼顶这格格不入的寂静。
他没有躲,也不想再去挣扎什么,没有理会子弹钻入皮肉的闷响,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,给那群不速之客哪怕多一分多关注。仇家?他最不缺的就是仇家,没有人会记得碾死过几只蚂蚁,也没有人会在意蝼蚁们微不足道的复仇。
这喧闹也只是存在短短一瞬,子弹瞬间穿过不速之客的额头,直到太宰治将还冒着热气的枪管重新塞入衣兜,才注意到一股温热正顺着肩头染湿衣袖,将沙色风衣浸上一片鲜红。
姗姗来迟的痛觉让他额头瞬间晕上层薄汗,灼烧般的疼痛愈演愈烈,伴随着阵阵失血带来的晕眩,让他头脑发昏。不用看就知道整个左侧肩头都已经湿透,已经能感觉到温热黏腻的血液顺着胳膊沾上手掌,在他刚刚扶着支撑的栏杆上留下几个模糊的染血指印。
枪击?也不失为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,可惜还是太痛,他被肩头的剧痛折腾得多了几分怨气,那帮没用的人怎么没有把子弹送进他的脑袋,这样现在自己可能早就已经解脱。
他想要就这么躺下,任血流干,只消再坚持一会,等身体被寒冷麻痹。好困,他想,就这样睡过去吧,结束这无边噩梦。
血还在溢出,沾上围巾,在满目苍白中染上一抹刺目的鲜红。格格不入,又那样刺眼,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灼伤。
“白色诶,只有小矮子会选这种不耐脏的颜色吧。”
“死青花鱼,不要弄脏老子织的围巾。”
他想起去年元旦拿到礼物时,对方恶狠狠瞪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模样。小矮子,还真让你说中了,我弄脏了它。
“对不...起”脱口而出,又戛然而止。
风忽然有点大,他裹紧了外套,又拢了拢衣领。米白色围巾被取下,系在另一层完好的胳膊上。最后,跌跌撞撞地向安全屋走去。
他装作是个醉汉,和满身酒气的人们擦肩而过,跌跌撞撞。也说不清是入了戏,还是体力不支,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,竟会开始期待起那处同样冰冷的住所,期盼着和那个人不期而遇,哪怕只是在陌生的街头偶然撞见,再看一眼就已经足然欣喜。
这处落脚点离得并不远,原本短短几分钟的路程,这次却消耗了他近乎半个小时。失血以及寒风带来的失温消磨着他不多的体力,头脑昏昏沉沉,他能感觉到最后那段路几乎是挪动,说是走都有些勉强。
打开房门,依旧是一片漆黑,和无数个叛逃后的夜晚并无两样。
他突然注意到餐桌上的不寻常,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进入视野。
玻璃杯下压着张纸条:
牛奶凉了就热一下再喝,我不在少喝酒。好好活着。
牛奶尚且温热,顺着食道给他早已在寒风中冻僵的四肢带去片刻暖意。他解下白围巾,把它整齐的叠放在一边,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,可惜伤的位置有点麻烦,可能还要再过几个月才能彻底好转。
生活突然开始变得值得期待。他想,兴许在冬天将尽的时候,就能再次见到他,又兴许他从未走远,命定之时终能再次相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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